大學的陷阱 -- 從採購到貪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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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發票事件

2012 年三月爆發的大學假發票與貪污案件,顯示出了個人操守與體制上的缺陷,以下是該案件的一些相關新聞。

經過這幾個月,政府的處理方式也大概已經有了個方向,那就是放寬經費支用方式,但是這樣的方向能否真正解決問題呢?

筆者想藉由自己在 2012/10/17 日的一個親身經歷,檢視這個事件的癥結之所在。

從一個小採購案說起

上學期學校說有一筆補助,讓我們大家可以提出申請案,於是各科系就報出了採購需求,這學期該預算核可之後,我們就可以開始採購了。這原本看來是一件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我當初所提的採購是 「Arduino 這種單晶片開發板與週邊設備 30 套」,這讓我有可能開設「單晶片」之類的課程,於是在採購許可下來之後,我就準備進行採購程序了。

為了確定這種設備是否適合我使用,我先用學校給每個老師一年一萬元的經費採購了一套來適用,確認該設備符合我的需求。我採用網購的方式買了包含下列套件在內的一組設備,確定了這個設備大致符合我想要的功能。

接著我開始詢問採購程序,學校要求要有三家廠商的報價,這時我疑惑了。有那麼多廠商能賣這個東西嗎?網路上根本找不到一樣的東西。

於是我請另一位較常採購的老師幫忙我看看有沒有辦法請廠商開出報價單,結果廠商果然開出了兩張報價單,連同網購廠商的報價單就有三張了。

於是我將報價單交給助理,想說採購應該沒有問題了。但事實上不然!

過兩天助理說這次的採購是以設備費的方式請購的,所謂的設備是「單價一萬元以上」的物品,而我的東西每套只有一千多,無法成為設備,所以看我有沒有辦法將採購項目改用每單位一萬元以上的方式進行,像是改成「某某平台一組」的方式。

龜毛的潔癖

這時我的龜毛潔癖開始發作了,我決定不買這些東西,也不開這些課程了。

為甚麼呢?

我當然知道我可以請廠商重新開三份報價單,然後將十組「Arduino 套件」綑綁成一組「嵌入式學習平台」的方式重新申請。

但是,我認為這是一個欺騙的行為,一但我可以這樣做,我也就可以將買來給自己看的「72吋電漿電視」改寫為「高解析度顯示設備」進行採購,或者將「高級音響」改為「高頻接收傳送設備」,然後弄到三張報價單轉交給學校進行採購。

我知道很多事情的發生,都是從一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開始的,然後就會越陷越深,再也沒有回頭之路了。

所以,我決定踩煞車!告訴學校我不買了!(對於想學這東西的學生們而言,我只能說抱歉了!)

龜毛的海瑞

不知為何!這件事讓我想起了「海瑞 — 一位明朝的龜毛官員」,我發現我在這件事情上的龜毛與海瑞是如此之像,而台灣的環境與明朝末年也彷彿有幾分相似。

在中國的歷史上,眾所周知的事情是,幾乎每個朝代的官員都貪污,而且不管如何嚴格查辦,貪污始終是如此的興盛,以至於連採用酷刑對付這些貪官汙吏都無法遏止貪污的發生。

舉例而言,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就不斷的用嚴刑峻法大殺貪官汙吏,但是貪汙事件還是頻頻發生,以至於明朝小史中有下列記載:

卷二•洪武紀 ○誅戮官員 — 類別:子部 作者:明·呂毖 書名:明朝小史

帝在位十八年,凡臣下稍有過失者,盡行誅戮,其事見於《任蕭安石子孫敕命》中。其詞曰:朕自即位以來,法古命官,列布華夷,豈期擢用之時,並效忠貞。任用既久,俱係奸貪,朕乃明以憲章,而刑責有不可恕,以至內外官僚,守職惟艱,善能終是者寡,身家誅戮者多。今爾蕭安石,於洪武十八年九月二十四日給爾以符,改任廣東鹽課提舉司廣州鹽課大使,以至身沒於官,有司繳符到合,爾能律身以廉,恪供乃事。於戲!朕揣其職雖微,而能始終保全亦厚幸焉。今特轉符給爾子孫,以光先世,宜令準此。

但是、即便如此,明朝的貪污仍然是如此的興盛,以至於到了明朝末年,出現了一位絕不貪污的官員「海瑞」之時,就成了整個官場中極其礙眼的異類。

後來,共產黨在對抗國民黨時,每每會搬出「海瑞罷官」這部戲碼來演,以便挑起大家的反貪腐情緒。而國民黨會被趕到台灣來,「海瑞」可以說是居功厥偉。

台灣的大學採購

讓我們將主題轉回到先前的採購案,由於我們的大學採購制度是如此的繁鎖,以至於要按照明文規矩辦事總是困難重重,所以那些善於申請經費的人,總是有一套「報銷經費」的本事,否則這些經費就算申請到的也只是造成麻煩而已。

那麼、報銷經費要怎麼做呢?一個簡單的辦法就是與廠商關係搞好,然後要開甚麼發票就叫他幫忙開出來,要開甚麼報價單就請他幫忙開出來。台灣的廠商雖然在產品品質方面不見得比較好,但是在「配合度」上可絕對是一流的。

你要三張報價單,沒問題,幾乎每個廠商都可以隨時用三五家公司的名義開報價單給你。
你要三家廠商投標,沒問題,廠商隨時都可以弄出三家分身來投標,事實上這三家都是同一家。
你要三張發票,沒問題,我馬上開給你!

然後、聰明的你將會發現,那教授們能不能進一步這樣作呢?

你要將三萬塊錢的東西以九萬元報銷掉,沒問題,廠商開九萬元的收據給你,卻只給你三萬元的東西,然後剩下的四萬分給採購者放入自己口袋,另外兩萬就當成是廠商的福利。

我想,這就是為何大學教授會去開假發票的原因!

一但你起了一個頭,就會越陷越深,再也無法回頭了!

龜毛的我!還是煞車吧!

後記

如果進一步用經濟學的角度想,這件事情對整個市場有何影響呢?

對廠商方面,你會發現規矩做事的廠商因為太龜毛而被淘汰了,留下來會賺錢的都是那些配合度很高的廠商,因為不配合,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反過來,對於教授方面,你也會發現那些規矩做事的教授都拿不到錢,就算好不容易得到一點預算,卻很可能被卡住而無法採購他真正需要的東西,於是教學沒有設備,研究也沒有辦法進行,這些教授遲早會被列為績效不良的教授,然後慘遭體制淘汰。

於是在大學當中,不遵守法律的教授反而掌握資源並快速升遷,而整個市場當中,不守法律的廠商反而生存下來並且生意興隆。

在經濟學上有個現象,叫做劣幣驅逐良幣!
而大學採購的現象,則是非法者驅逐合法者!

國家的競爭力,就在這個反淘汰的循環當中被不斷的削弱,台灣的大學,又怎麼能不向下沉淪呢?

回應與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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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明朝小史,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2. 潛規則──中國歷史上的進退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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