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艋舺黑幫到台灣學術界的兩難之路 -- 陳鍾誠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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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豆導 (鈕承澤) 的艋舺一片,勾起的我小時後的許多回憶,這些回憶並不是愉快的,有些甚至是可怕的,但是卻讓我印象深刻。

艋舺是個很奇特的地方,但是我在小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長大之後,我越來越感覺到艋舺的奇特之處。

回憶自己在艋舺長大的點點滴滴,總是讓我有某種的感觸與收穫,或許這正是最弔詭之處,一個成長於艋舺的金門大學助理教授,正在以艋舺人的精神,挑戰著我們的學術體系。「艋舺」的兒時回憶,竟然成了我的堅強動力,讓我能夠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這一切。

兒童時期

從小在艋舺長大的小孩,其實並不會感覺到「艋舺」的黑暗之處,我們總是快樂的玩耍,到處去探險。在那個「無敵鐵金剛」與「科學小飛俠」的年代,我想像著自己是正義的使者,然後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玩著我們小小的賭博遊戲 — 「ㄤ阿嫖、陋珠ㄤ啊、塑膠玩偶、彈珠」等等的遊戲。我們享受著小小的輸贏快感,嚴然是一群小小的賭徒。

但是當我們接觸到一些年紀稍大,但是卻誤入歧途的青少年之後,我們開始感覺到世界並非如此的單純。記得有一次,隔壁唸國中的大哥哥為了要與他那群鬼混的朋友去看電影,但是卻因為父母的禁令而無法出門。於是他就藉口要帶我和哥哥去看電影,以便能去找那群朋友,這個藉口取得了他父母的同意,順利的帶著我們到了西門町的電影院。結果我們兩個小孩看到一群化了妝的女孩,被帶到電影院去等那位大哥哥與他的朋友們,然後我們兩兄弟就被隔離出來自己看著電影。雖然如此,我們還是開心的看完了電影,而且在看完電影後回到了家,但是隔壁的大哥哥卻成功的溜去與女孩們 Happy 了。

有一天,當我們正在祖師廟口開心的與隔壁的大哥哥玩,廟旁的巷口突然衝出來幾個人,每個都拿著一支用報紙包的「棍子」,我們並不知道那報紙裡包的到底是甚麼,只聽見大哥哥用盡全力喊了一聲:「ㄗㄠˋ阿」,然後他與另一位大哥哥就開始拔腿狂奔,害得我們這些小孩們也嚇得跟著拔腿狂奔。我還記得自己跑到爸爸的修鞋店門口之後,立刻衝進店裡,希望爸爸媽媽能保護我。還好,他們向前跑繼續去追前面的人,我終於安全了,但是我的哥哥卻繼續往前逃,不知道逃向了何處。

幾個小時之後,我哥哥平安的回來了,他並沒有被那些「棍子」砍死,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艋舺」,那種黑白交織、錯綜複雜的社會結構,是我們這一代艋舺小孩成長背後永遠的陰影。

青少年時期

當我進入國中之後,總是為「校園霸凌」這樣的事情感到困擾,因為總有一些在「混」的同學會找其他同學勒索,以便得到幾塊錢供他花用。

我特別記得我就讀的「龍山國中」前面,有一個長相很奇特的天橋,那個天橋整個被包了起來,所以下雨天也不會淋到雨,但是這個特性也讓該天橋成了勒索同學的「好地方」。我曾經看過幾次勒索的場景,幾位「混混同學」將一位同學團團圍住,然後在腰間亮出小刀,以便威嚇那位同學,讓他乖乖的交出口袋中的錢。

有一次我經過天橋的時候,被那幾位「混混同學」叫了過去,然後他們同樣想將我圍住,但是我卻看到其中一位是我的小學同學,於是我對他說:「同學,我們是小學同學ㄟ!不要勒索我好嗎?」,結果他真的去向其他幾位「混混同學」報告,請他們放過我一馬。

從此,每當我需要經過那條天橋時,我都會感到困擾,因為我知道如果走進了天橋,難保今天不會又被勒索一次。但是如果我不經過那條天橋,我就必須從天橋下沒有斑馬線的馬路穿越而過,我常常看到我們偉大的「管理組長」,埋伏在天橋下面「逮人」。

於是我在每天的上學途中,心裡都會感到相當的掙扎,我到底是要走天橋的上面還是下面呢?這讓我陷入的左右為難之境。

我、一個十三歲的國中學生,竟然必須為了怎麼過馬路的問題而困擾不已,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們的「黑白兩道」,正站在那兩條要道上等著我。而我,則必須為了怎麼躲過黑白兩道的追殺,而不斷的擔心害怕,因為我必須要去上學,而不是因此而逃學去鬼混。

在我國二的某一天,當我走在學校走廊時,迎面來了一群同學,其中一位矮矮小小的同學,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然後撞了我一下。我反射式的推了他一下,這一下卻激怒了他,一開始我還不太害怕,但是當我身旁的同學說著:「你敢惹他ㄜ?他是 XX 幫的」之時,我知道我大禍臨頭了。

於是我只好選擇完全不還手,任他摔我與打我,只是盡力的保護著自己的身體,不要因此而受到嚴重的傷害。當他打完,出盡了鋒頭之後,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只留下那身體輕微受傷,但是自尊心卻嚴重受傷的我,呆在現場不知該何去何從。還好我的同學們將我扶回了教室,讓我稍稍平靜下來,但是那一整天我都不知道老師到底上了甚麼課,只因為我的驚魂未定,所以整天都心神不寧。

真正的艋舺

雖然我從小在艋舺長大,也看到了上面這些奇奇怪怪的現象,但是卻並不認為艋舺有甚麼問題?在我小小的心靈當中,總認為全世界都是差不多的,總是有著這些人與這些事,我們根本無法脫離這些現象而活著。

當我考上了成功高中之後,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學校出現類似的可怕現象,所以也不需要再為了怎麼過馬路而傷透腦筋了。我開始可以快快樂樂的去上學,接著在下課之後偶爾約同學到西門町鬼混一下,然後才回家去吃飯。

直到我來到金門,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社會與文化,我才知道原來艋舺是如此的奇特,如此的複雜,如此的像是台灣社會中的一個「國中之國」。而我、則是這個「國中之國」的一個小小孩,在這裡成長、玩耍、念書、長大。

如果您想看看真正的艋舺,請不要只是到萬華火車站去,然後買幾件便宜的衣服,就認為說來過了艋舺。也不要只跟著「艋舺」電影的拍攝場景,到「祖師廟口」與「剝皮寮」去,看看那些老舊的古蹟與建築物。因為,那些雖然都是艋舺的一部分,但卻並不是「艋舺之所以為艋舺」的主要原因。

如果您想體會真正的「艋舺」,請先到龍山寺去拜拜觀世音菩薩,那救苦救難的菩薩神像,撫慰著艋舺人世世代代的心靈。不論是小老百姓、賣魚的小販、修鞋的鞋匠、或者是賣淫的小姐、地下錢莊的老闆、還是黑道的角頭與小弟們,他們都會到龍山寺去乞求菩薩保佑。而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我想他應該可以體諒每一個誠心膜拜的人、瞭解他們心中的問題、體諒他們的生活上的困難、原諒他們所犯下的過錯。因為那些拿著香火跪拜的人們、是那麼的虔誠、那麼的需要幫助,而他們每個人的力量,卻又是那麼的微小、那麼的無助。他們無法改變週遭的生活環境,所以只能在現實的社會中,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努力的去討生活,努力的想辦法生存下來。活著或死去、快樂或悲傷,都是上天所安排的結果,她們只能默默的接受,沒有說不的權利。

當您從龍山寺出來之後,您可以轉進龍山寺對面或旁邊的小巷子當中,最好是在傍晚 5:30 之後,您會看到有些小小的巷子當中,竟然還有店家,而且不是一家、兩家、而是幾百幾千家的「餐廳與茶室」。

如果您夠大膽,請勇敢的進入這些巷子,如此您才能看到真正的艋舺,體會到艋舺這個「國中之國」的特別之處。

如果您是男生,特別是年輕小夥子,您會看到甚麼叫做:「但見滿樓紅袖招」的景象。在這些巷子當中,只見擠滿了衣著暴露,幾乎是坦胸露乳的女人,每個都用眼睛細細的打量著您,然後有些女人會開口問您:「要不要啊!小夥子,來啊!」,接著會有女人上前找您攀談,甚至拉住您的手,或推或拉的將您拉進店裡,然後開始做起那件「從盤古開天以來就有的買賣生意」。

這就是艋舺,真正的艋舺!

黑白兩道

在我這個艋舺小孩的眼裡,黑道與白道之間的界線並不是那麼明確的。很多時候,黑道的人也會做好事,而白道的人也會做壞事。

舉例而言,在我小的時候,大人們總會談論著:「警察如果要調到艋舺的分局,不僅不是壞事,而且是大大的好事,多少警察想盡辦法,就是要調到艋舺這個黑白交錯的複雜之地。所以要調到艋舺的分局都是有市場行情的,要花費數百萬元才能成功的將一個警察調到艋舺當管區」。

因此,每當遇到殺人、強暴、討債、賭博糾紛等等事情時,艋舺人都知道不需要報警,也不應該去報警,否則只會增加自己被黑道「幹掉」的風險罷了!所以艋舺人只能祈求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她保佑全家人的平安,因為他們不能奢望政府與警察會保護自己與家人,還好觀世音菩薩不會洩漏我們心中的想法,不會告訴黑道您所祈禱的事情,只因她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我們只能選擇相信她,然後請她繼續保佑我們。

生活在艋舺的人們,只能默默的接受這個社會的紛亂與複雜,但是卻沒有任何能力去改變它。他們只好繼續用拜拜與祈禱,向觀世音菩薩祈求保佑全家人的平安。因為,他們每天都必須生活在黑白兩道的夾縫當中,默默努力的尋求著生存,想辦法讓全家大小在這個混亂的世界當中好好的活著,就只是為了好好的活著而已。

黑幫、少年與女人

在艋舺長大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黑道幫會從國小就會開始吸收成員,他們吸收成員的方式很特別,而且很有效。當他們的幾個小朋友們,開始在學校中耍大條、耀武揚威的時候,總是會招惹許多異樣的眼光。那些小學生們,要嘛避之唯恐不及,要嘛就以好奇的心態開始看好戲,然後,吸引小孩入幫的把戲就開始了。

有些黑幫會為廟宇擔任陣頭 (當然不是全部黑幫都這樣,也不是全部的陣頭都是黑幫),像是八家將、舞龍舞獅、七爺八爺等等,這些團體,這些黑幫的青少年小弟們,是其他小朋友好奇的對象。於是有些不喜歡上學的小朋友 (或青少年),就會受到這些陣頭團體的吸引,開始加入到八家將、舞龍舞獅的行列,此時黑幫就順理成章的將他們視為幫內的小小弟,然後當他們在學校與他人產生糾紛、衝突、或者引起打架事件時,這些黑幫的青年就會為這些小小弟們出氣。

通常他們會在下課的時候,在校門口等候,以便堵住那些欺負小小弟的人,然後將這些人拖到沒有人煙的地方,使用暴力修理一頓,為這些小小弟們出氣。然後,那些被修理的小朋友或青少年們,就會滿懷憤怒之氣,但是卻又莫可奈何,因為他們的對手與敵人,是具有黑道背景的黑幫,他們被迫要學習忍氣吞聲。

忍不下這口氣的小朋友與青少年,為了要報一箭之仇,通常會選擇去找他們鄰居與朋友中,最夠力的人士,以便幫助他們報仇。而這些最夠力的人士,往往正是那些黑幫或者是另一些黑幫,於是當他們去找了這些黑幫人士之後,正好落入了壯大整個黑社會的惡性循環當中,於是艋舺的黑幫們總是可以輕易的吸收到一大群的新生代,為自己的黑幫壯大勢力,並且為壯大整個黑社會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當然,黑幫們要吸收新成員,不只是利用陣頭或報仇這樣的管道,另一個有效的管道是女人與美色。因為青少年們正處於對異性最為好奇的年紀,他們有強大的動力要去交女朋友,這種吸引力足以讓許多青少年毫不猶豫的加入黑幫當中,以便讓黑幫朋友們幫她們介紹「美眉」,甚至是提供某些特殊的服務。這種美色的吸引力讓艋舺的黑幫們成為具有強大魅力的組織,青少年們總是很難把持得住自己的衝動與慾望,於是經常為了這樣的「特殊理由」而加入了黑幫,然後成為了整個黑社會共生結構的一部分。

大學生涯

當我進入的成功高中,逐漸脫離了黑幫的威脅與利誘之後,我逐漸的找回了自己的人生。我在國中時期的憂鬱,以及想要自殺的衝動,都因為我進入高中而逐漸消失了。不知為何,我自從高二下學期開始,成績就不斷的突飛猛進,甚至開始進入全校前三十名的排行榜,然後、我考進了交通大學 (簡稱交大) 資訊科學系。

我很喜歡交大,那是一個很「ㄍㄧㄥ」、卻又很自由的環境。「ㄍㄧㄥ」的是全校沒有幾個女生,集度的陽盛陰衰,所以一大堆男同學在一起,總是想去找那些他校的女同學們聯誼。

當時 (1988 年) 交大的學生很喜歡和竹師的學生,以及靜宜的學生們聯誼,我們稱這種聯誼為「寢室聯誼」。但是請不要想歪了,這種聯誼並不是「一堆人窩在寢室內蓋棉被進行聯誼」,而是因為交大與靜宜的學生幾乎全部都住在學校宿舍,因此聯誼時都是以寢室為單位,例如交大男九舍 312 寢室與靜宜女五舍的 123 寢室,雙方一起約出去玩,因此才被稱為「寢室聯誼」。

現在回想起來,交大的這種特性相當有趣,這種特性所形成的文化,是由純陽剛之氣所激發出來的。這有點像軍隊當中,總是會發生一堆奇奇怪怪且莫名其妙的現象,因為實在是男多女少,極度不平衡所導致的奇特文化,所以在校內總是充滿著無數的「想像力」,這些想像力如果被用在電腦或機械等事務上,往往會產生非常有創意的結果。

我在交大的時期,由於在寢室內實在百般無聊,又不喜歡與同學們打牌,也沒有女朋友們可以每天出去約會,於是就看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書籍,從哲學、歷史、科學、數學、人類學、電腦、程式、小說到散文等等,都是我在交大時所喜歡閱讀的範圍。現在想想,或許我曾經受益於這種大量閱讀的好處而不自知,如果說我現在會做這麼多奇奇怪怪又雜亂無章的事情,像是寫程式、寫小說、寫部落格、寫散文,然後將程式、經濟學、社會學、法律、文化、資本主義等等奇怪的主題,通通都放進這些散文與小說當中,似乎是因為我受到交大獨特文化強烈影響的關係。

碩士時期

當我從交大畢業後,同時考上了「台大、清大、交大、中正」等研究所的碩士班,由於家住台北,而且一直很好奇台大到底是甚麼樣的,於是就決定回到台大念資訊工程所。

台大與交大的文化很不一樣,每個學生都來去匆匆的,好像在趕著上下班似的,完全不像交大那樣,大家在宿舍當中閒到沒事幹,只好找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來娛樂自己。因此,當我進入台大之後,實在是不太習慣,直到今日,我還是不覺得自己像個台大人,總是以交大人自居。

台大各個學院之間也頗不相同,工學院很硬,所有的研究生都很拼。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小小的實驗室當中,沒天沒夜的做著奇怪的研究、討論、以及想著奇奇怪怪的研究主題。有些研究生會被老師逼著去做實驗、寫論文,但是另一些研究生則整天寫著奇奇怪怪的程式,然後幻想著有一天這些程式會改變全世界。而我,則是在進入台大之後,就忙著打工賺錢,並且用自己訓練的程式技巧,幫公司寫一些有趣或無聊的程式,然後領取著不算太刻薄的薪資,過著自由自在的碩士生涯,偶爾還可以與同學們去唱唱 KTV。

我曾經去台大商學院聽過一堂課,我還記得是江炯聰的創業類課程,那堂課讓我印象深刻,江炯聰教授就像是「安麗的藍鑽級講師」,宣揚著資本主義的創業秘方。像是他的兩位高徒「賀元與薛曉嵐」一同創立「資迅人」網路公司的故事,就讓他因此而成為台灣網路界的創業教父。而那些前來聆聽的學生們,實在與工學院的學生們大異其趣。他們在上課之前就開始交換著名片,然後在上課當中還會用筆電、PDA 等先進器材,隨時監控股市的狀況,以便在適當的進場時機下單,讓自己的經濟學知識可以在股票市場學以致用,並且希望能夠大賺一筆。

軍旅生涯

碩士畢業後,由於當時的碩士生可以直接擔任少尉一職,於是我們這些因軍訓成績太差,沒辦法報考特殊軍種的預官們,就直接被送到高雄的步兵學校去受訓,而那些可以報考特殊軍種的碩士畢業生,則通常會報考通訊官科考試,然後被分發到通訊學校去受訓。

步兵學校是個最爛且最有趣的地方,我們每天都走上十幾公里的路到野外去,以便能夠找到一個可以安心上課,卻又不會被長官發現的地點,然後在上完課之後可以稍微打混摸魚一下下,接著就要再度走十幾公里的路回去步兵學校,準備傍晚的晚餐與睡前的晚點名。

步兵學校一放假,很多人就大老遠的跑回家裡休息,但是有時才放個一天假,大老遠從高雄回到台北又要趕回去實在是浪費時間的行為。於是我和一位同學有時就會去外面住宿,但是由於飯店實在太貴了,所以我和他後來根據同梯的資訊,找到一些便宜的過夜場所。其中讓我最印像深刻的是步校出來不遠的地方,有一些三溫暖,這是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對我來說實在是很新奇。

顧名思義,三溫暖中當然就有冷水池、熱水池、和溫水池等等,而且還有蒸汽浴,環境設備也相當的豪華,並不像一些老舊的飯店一般,其實是相對舒服的環境。但唯一的缺點是,三溫暖內沒有個人的房間,所有人都可以在一個長得像電影院的地方看電影,而且是在沒有穿衣服的情況之下,只包著一條大毛巾,然後躺在躺椅上看著電影,看著看著然後睡著,就這樣睡一整個晚上。

但糟糕的是,三溫暖內所放的電影,其中的主角大部分都沒穿衣服,而且正在做著那些讓你血脈噴張的事情,還好您可以自行選擇播放聲音的大小,否則我看整個晚上都會很難入睡,尤其是對於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而言。

有鑑於此,三溫暖的業者也相當的體貼,在整棟建築的最下層,安排了一個特別按摩室,以便讓那些看了電影之後很難入睡的人,可以去那邊進行按摩解壓,我的同學很好奇的詢問過,據小姐說有分為全套和半套,兩者的服務稍有不同,當然價錢也有很大的差別。

博士時期

當我退伍之後,第一個正式工作是到中研院去當許聞廉老師的研究助理,研究自然語言並撰寫新一代的自然輸入法核心程式。這是個相對有趣的工作,我很好奇這樣的程式是如何運作的,因此捨棄了到科學園區賺股票的路線,決定先追尋一下自己的興趣,看看全國最高的研究機構,是如何研究人工智慧程式與理論的,於是來到了台北南港,並且在此住了兩年左右。

當我開始擔任許聞廉老師的研究助理之後,逐漸理解了研究助理這樣的職缺,是沒有任何未來與前途的,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決定繼續去念博士班 (實際上,念博士班並不在我的人生規劃之內)。於是展開了我人生當中意外的學術旅程,只因為我不想要一輩子當研究助理。

當我考進台大資工博士班之後,必須從台大資工的老師當中尋找一位指導教授,然後才能讓許聞廉老師做為我的共同指導老師。此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我碩士班的恩師 — 高成炎老師。但是我實在不想在博士時期還跟著高老師做研究,因為在我的碩士時期,高老師正如火如荼的展開反核能的抗爭,我的碩士論文甚至是在立法院給他簽下口試過關證明的,我不想讓自己的博士生涯在立法院度過,於是我接受了一位學弟的建議,找到了項潔教授作為我的指導老師,成為了台大資工 303 實驗室 (Lab 303) 的成員。

進入了台大之後,我原則上還是受中研院許聞廉老師的管轄,因為我仍然是全職的研究助理,領著四萬多元的薪資,為許老師努力的工作著,然後想盡各種奇怪的方法,企圖讓電腦程式能夠讀懂人類的語言,這個領域就是所謂的「自然語言處理」。

現在看來,做自然語言處理研究的人,必然會有一種過度樂觀的心態,相信自己能夠讓電腦變成一個虛擬人,否則又怎麼能理解人類所說的每一句話呢?

舉例而言,周傑倫在「菊花台」歌詞前半段如下:

你的淚光 柔弱中帶傷 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
夜太漫長 凝結成了霜 是誰在閣樓上冰冷的絕望
雨輕輕彈 朱紅色的窗 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
夢在遠方 化成一縷香 隨風飄散你的模樣

菊花殘滿地傷 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 我心事靜靜躺
北風亂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斷 徒留我孤單 在湖面成雙

電腦讀到「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時,要如何才能理解「彎彎的月亮會 "勾住過往"」這件事呢?這非得要是一個有感情的人才能進行的思考與聯想,我所想過的所有方法,沒有一個能處理這樣的狀況,但是當時的我並無法理解這個問題的難度,竟然挑了這樣的一個研究題目當「博士論文的研究主題」,簡直就是找死。(所謂的初生之嬻不畏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想當然爾,我的博士生涯過得不太順利,這個結果在一開始決定研究領域時就已經確定了,因為我想挑戰一個「程式難題」,而這個難題,未免也太難了。

當然,自然語言的研究也不是完全沒有結果的,舉例而言,像是在地震、氣象報導的資訊抽取與解讀,以及小學生數學問題的解答等問題上,程式就做得還不錯。甚至在電腦與人的文字交談 (像是 MSN 一樣,不過你交談的對象改為一個電腦程式) 方面,電腦就可以做得還不錯 (至少可以唬巄過許多人)。

1998 年,我離開了中研院,原本想回到台大專心唸書,但卻又改不了東碰碰西看看的特性,結果在大學同學的邀請之下,參與了一個奇特的網路創業之路,這個故事被我記錄在「我在專案管理上的失敗經驗」一文當中。

創業失敗之後,我又回到台大繼續唸博士班,此時我已經是博士班四年級的學生了,開始感受到了一些畢業的壓力。還好台大資工是少數沒有「點數制」,而且沒有規定要發表「期刊論文」才能畢業的研究所,否則我將會面臨強大的時間壓力。(我聽傅國長說台大資工曾經一度提出要採用「點數制」的議案到所務會議上,結果在我指導教授項潔老師的大力反對之下,因而沒有通過該議案,看來我得感謝項老師,否則我就慘了。)

回到博士生活後,我認為自然語言實在很難作出可以讓項潔教授認可的研究,於是在某次的突發奇想之下,將自然語言的技術套到 XML 文件的檢索領域上,竟然得到了相當令人滿意的結果。這個結果讓項潔教授與實驗室的同學們都看得入神了,於是我知道「畢業機會來了」,我必須好好的掌握。

於是我去找了項潔教授,請他準許我提出口試申請,一開始項教授不太同意,但是在我的堅持之下,項教授終於同意了讓我提出第一次的口試提案 (Proposal),於是我開始積極的準備口試提案。

曾經唸過博士,而且經過論文口試的人,都會知道這是一件相當重要而且困難的事情。但是困難的原因並不是如很多人所想像的,研究很難作或論文很難寫等等,而是你必需小心的報告,然後經過一連串莫名奇妙的質問,並且在不得罪任何一位口試委員的情況之下,作出讓所有委員滿意的回答,這件事情令人感到相當的煎熬。

報告的技巧也很重要,技巧不好的人往往會被批得很慘。一個好的博士口試報告,必需讓口試委員聽得似懂非懂,不能夠太懂,也不能夠完全搞不懂。如果委員們太懂了,就會問出一大堆難以回答的問題,甚至會覺得你的博士論文也不過如此,然後說出對你不利的評語。但是如果委員們完全不懂,那他們就會捕風捉影,然後問一大堆與論文無關的問題,讓你的口試落入無法掌控的境地,甚至認為你根本就在胡說八道。

關於口試,每位博士畢業生都有一大堆酸甜苦辣的故事,如果您認識一些具有博士學位的人,大可問問他們其中的甘苦,相信會聽得到很多有趣的故事。

我聽過最有趣的口試故事,主角是我碩士班的指導教授 — 高成炎老師。

他的博士是在美國威思康興大學唸的,但是在口試前一天身體非常不舒服,由於是貧窮的留學生,因此不敢去看醫生,怕一看就得住院,而美國的醫藥費可是貴得驚人,他完全負擔不起。

所以後來他打電話詢問一位醫學院的同學,告訴他自己的病症,然後詢問病因。結果,他的同學一聽,立刻判斷他是急性胃出血,告訴他千萬不要喝水,否則將會引發大量出血,有可能因此而死亡。如果口渴,只能喝牛奶,不能喝水。

然後,高老師就硬撐著,口渴了就喝牛奶,並且事先在上衣口袋中放了一張紙條,寫著:「我是急性胃出血,請救我!」。

隔天,他仍然出發去參加口試,然後在口試完畢,取得委員們的簽名之後,直奔機場,用最快的速度搭機回到台灣,接著直奔到醫院掛急診,辦理住院,終於撿回了一條命。

還好,我的口試沒有這麼精彩,否則我將小命不保!

我很感謝高成炎老師,因為他在我第二次口試 (Defense) 的時候,跳出來為我安排好所有的口試委員,並且取得了我指導教授的同意,全權的安排了我的口試,讓我順利的通過 Defense,拿到了博士學位。如果沒有高老師,我不知道還會在博士班呆多久。

大學教師時期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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